孩子们放学了,背着色彩亮丽的书包陆陆续续分散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她刚好从校门口经过,手里提着菜,她向人群中望了望,心想,要不等等女儿吧。但是她低头看见了自己沾满油渍的过时连衣裙和拖鞋,叹了口气,走了。
她一路穿过了城市的商业区,在一栋巨大的商业楼后面绕进了小巷,回到出租屋。房子里很潮,不见光。她摸了摸晾在外面的衣服,还没干,便转身去了厨房。大红的塑料袋里兜着几把白菜,她用力扯下那几片满是虫眼的菜叶,没有抱怨,因为这是她在菜贩收摊时好一番讨价还价后廉价买回的。她打开冰箱拿出那两小块冻得僵硬的肉,确认了今天确实是周末后,开始给珍霞做晚饭。
巨量的油烟里混着劣质油的气味钻进她的发丝间,仅有的一个排风扇丝毫不起作用,房子里很快就充满了油烟。她被呛出眼泪来了,一只手扇着油烟,另一只手中的锅铲却握的很紧。锅里的青椒爆出呛人的辣味,她剧烈地咳起嗽来。能给珍霞做的也只有小炒肉了,好在这孩子还爱吃。
她盛了两碗饭,正巧珍霞来电话。珍霞,这都七点了,回来了吗?没呢,妈,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我做了小炒行了,妈,我补课呢,不说了。嘟嘟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挂了?她看着那两碗饭发愣。她明明在电话里听到了年轻女孩们的笑声和KTV里喧闹的杂音。她甚至能够想象珍霞在她那群朋友里给她没用的母亲打电话时及不耐烦的神情。她想问问珍霞哪里有钱总是和人在外面玩,但是珍霞平时话都懒得跟她说,今天她也只能把话硬生生咽回去。她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一边翻朋友圈一边心不在焉的扒着饭粒。
看着昔日或富贵或平庸的同窗在朋友圈轮番秀自己的生活,平淡日子的幸福从她朋友圈里快要溢出来,家庭聚餐,周末旅行。可这些美好,都与她无关。她刷新一条接一条的动态,但是她从来不发动态。她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口里,好像不经意的,余光瞟到了柜子上摆的一张三人合照。
那时候珍霞还小,他还没走,她还在憧憬着未来。三个人抱在一起,笑的很甜。我是怎么把日子过没的?她问自己。也许贫贱夫妻百事哀吧。此刻她闭上眼,好像又听到了他下班回家开门的声音。
她忽然起身,翻出衣柜地下一条干净又漂亮的水红色旗袍。她穿上,又从床底拉出一个小盒子,那里面是她平常不会去碰的化妆品,粉盒里的粉已经开始结块了,但是她还在微黄的灯光里开始梳妆打扮,动作又轻又柔,眼神温柔如水。
当她整理好最后一根头发重新镜子里的自己时,笑了,浑浊的眼里闪烁着光,她觉得自己很美。
珍霞快要回来了吧。她恍然一下回过神来,看看时间,然后慢慢卸下自己这身行头,把水红色旗袍放回衣柜底层。打开电视,边看边等女儿回家。
新闻里提了句加工资。她立即打开手机找到这条新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可自己并不在加工资的范围内。她放下手机,并不是很失望。被希望和失望来来回回折磨几次下来,其实也没什么接受不来的。
夜已经深了,珍霞还没回来。她关上灯,黑夜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地裹住了她